欧盟在内忧外患和间或迷茫中，度过了本世纪第三个十年的开局之年。

首先，新冠疫情贯穿了岁初年尾，年中经济出现较强劲复苏扩张，但不确定性和后遗症不少。尽管首季度笼罩在疫情阴霾下，但随着各国大规模接种疫苗，禁足等控疫举措的逐渐放开，赤字财政举措成效渐显，受抑需求快速被释放，欧盟、欧元区第二、三季度宏观经济均出现超预期的强烈复苏，并转向扩展。欧盟和欧元区今、明两年增长率也因之调高至5%和4.3%；就业率也将分别有0.8%和1%的增长；但需求的猛然释放，遭遇供给的滞后，供应链瓶颈，叠加多种原因，推动了能源价格爆涨、令欧元区通胀率创出了13年来的新高。接近岁末，除了德尔塔之外，传染性极强的奥秘克戎毒株成为英国、丹麦和葡萄牙的主流毒株，并开始在欧洲的扩散，各国被迫重启管制举措，经济复苏不确定性陡然上升，各国发展不一，欧央行只能静观守候。同时，赤字财政引致公共债务攀升，欧元区平均已近100%GDP；尤其是外围国家，有的已突破欧债危机时期的纪录，如希腊和意大利分别突破210%和160%。为复苏留下严重隐患。

其次，欧盟内忧外患，繁杂叠加。欧盟内部，东西欧的分歧裂隙在持续增大：以被布鲁塞尔指责为违背欧盟基本价值观、压制民主的波兰司法改革为标志，波匈等维谢格拉德集团为核心的中东欧新成员国与老成员国间，围绕司法体制、抗疫赠款落实、疫苗接种率和接种速度、气候变化应对举措、能源转型、对俄政策、甚或对华态度上，争议不断，杯葛升级；疫情导致的南、北欧经济、社会差距扩大。对外关系，纷乱杂陈：欧美关系出现复杂的转圜。一方面，拜登政府在“美国重新领导世界”口号下，利用访欧及七国峰会等各种场合机遇，软硬兼施，竭力拉拢欧洲盟友，组织对中俄的围堵群殴，服务其遏制战略。包括松口北溪二线、和缓波音、空客争端，和解钢铝关税争端，以及组建美欧《贸易和技术委员会》 (TTC)，协调对华等举措。令美欧关系缓和，明显趋近。另一方面，弃欧洲盟友不顾，在阿富汗不告而别地撤军，尤其是围绕印太的AUKUS美澳潜艇事件，令欧洲深感“美国第一”的特朗普主义仍在作祟，各自战略、利益争斗仍显，美欧间爱恨交织，难续往日盟友旧梦；俄欧关系僵持恶化。从年初的纳瓦利内事件、到岁末的白俄罗斯-波兰危机，以及俄乌对峙升级和俄方对欧断气举措，就是美欧和缓、美对俄战略遏制挤压，欧内部政治博弈背景下，俄欧关系当下最为真实的写照；英欧关系龃龉不断。去年底的一纸正式脱欧协议并未廓清英欧新关系，夹杂着疫情的冲击，英国政坛的混乱，协议实施中争议不断，从北爱条款到与法国的捕鱼纠纷等，加上AUKUS事件中英国的角色等，英欧间堪称是剪不断、理还乱。

再则，努力推进“战略自主”，法德引擎推力不足。作为反思欧盟“战略萎缩”的结果，及对内忧外患的回应，内聚认同和合力，外抗压力和竞争，欧盟和德法等全力推进“战略自主”并取得了不少聊以慰藉的成果：气变领域：批准《欧洲气候法》；数字领域：出台《数字服务法》、《数字市场法》、《人工智能法》；经贸领域：酝酿《企业尽职调查法案》，推出《全球门户计划》；欧元和金融领域：树标《欧洲经济和金融体系：增强开放性、强度和韧性》；防务领域：磨砺《战略指南针》；外交领域：追寻《强化欧盟对基于原则的多边主义的贡献》，出笼欧版《印太战略》…但随着执掌德国16年、纵横捭阖欧盟的定海神针默克尔的卸任，加上法国明春又逢大选，法德轴心再度磨合尚需时日，也许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翻篇。“战略自主”推进的力度、深度和广度还有待来年观察。

最后，中欧关系呈现政冷经热，寄望双方求同存异，挑战中取得新进展。中国高度重视对欧关系，习主席不仅主持中国-中东欧峰会，并和欧理事会主席通话，还两度主持中法德领导人视频峰会，强调加强战略沟通，共同推进中欧关系健康稳定发展符合共同利益。年内，中欧关系呈现出经热政冷的现象：一方面，1-9月，双边货物贸易同比增长30.4%；我对欧投资增加54%,欧对华投资与疫前持平；中欧班列运送货物箱量增长37%；另一方面，在欧方错配的战略焦虑和美国施压下，欧方坚持中国是合作伙伴，同时也是经济竞争者和体制对手的定位，同时将贸易问题政治化。基于虚假信息，以所谓涉疆人权等籍口对华制裁，在中方反制后，冻结《中欧双边投资协定》的审核程序；而立陶宛则甘当美国遏华的马前卒，在涉台问题上挑战中国底线等，毒化了双边气氛。展望未来，正如王毅国务委员所指出的：中欧共同利益远大于分歧，我们发展中欧关系诚意始终不渝，维护自身主权、安全和发展利益坚定不移，也希望欧方排除干扰，在挑战中推进中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取得新进展。

（作者系复旦大学欧洲问题研究中心主任、欧盟让-莫内讲席教授）

来源：新民晚报（内容略有增减）

作者：丁纯

时间：2021.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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