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欧国家与俄乌冲突系列专题（一）：多重身份定位下匈牙利对俄乌冲突的立场
导言：2022年3月10日，“中东欧国家与俄乌局势”学术研讨会在线上成功举办。正如中国社科院欧洲研究所所长冯仲平在致辞中指出，俄乌冲突使中东欧国家首当其冲受到了影响与冲击，中东欧国家的决策也会影响、甚至决定这场冲突的走向、进展和演变。中东欧是中欧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研究中东欧国家的态度十分重要。与会专家从各自深耕的中东欧国家出发，从政府、媒体、智库、民众等多个层面对俄乌冲突反应和相关影响进行分析。今日起，中国—中东欧国家智库交流与合作网络将陆续发布与会专家的发言内容，供广大读者分享。
受地缘政治和小国禀赋的制约，要在大国的夹缝中求生存，匈牙利自身的力量太过单薄，因此，其对外政策的主要方向是在区域和次区域层面加入更强大的政治、经济和军事组织。在区域层面，北约和欧盟是匈牙利外交获取安全保障和经济支持的出发点。在次区域层面，匈牙利积极在维谢格拉德国家集团内发声，突出匈牙利的中欧特性和民族国家外交，并通过维谢格拉德集团平台上争夺在欧盟内更大的影响力。随着国际政治、经济和军事力量的中心由跨大西洋地区逐步向太平洋地区转移，为应对全球性的挑战，匈牙利积极调整其外交与安全政策，推出“向东开放”外交政策，采取追求经济利益为导向并致力于国家贸易关系多样化的务实性外交。上述多重身份定位决定了匈牙利在对俄乌冲突的立场和目标。匈牙利外交政策则是为上述目标服务。主要包括：1、保障国民安全，服务国内经济发展和改善民生，高效应对全球化挑战；2、加强中欧地区合作，加深中欧地区的合作以及区域和欧洲的一体化；3、与欧盟伙伴国和北约盟国密切合作；4、继续加强东向战略。俄乌冲突爆发以来，随着冲突双方进入胶着状态，不同于波兰、捷克等周边邻国，欧尔班政府采取“置身事外”的立场，以保护匈牙利人安全和匈牙利的利益为首要，不同意北约武器装备和军队直接从匈牙利过境到乌克兰。并且秉持务实主义外交态度坚持不接受对俄罗斯能源出口采取制裁。多份相关民调显示在谁应对战争负责的问题上，匈牙利民众的观点分歧最大，而几乎所有匈牙利民众都同意匈牙利应该在军事上“置身事外”，并优先考虑国家安全。笔者认为匈牙利作为欧洲小国、维谢格拉德（V4）成员国、欧盟成员国和北约成员国，匈牙利的外交选择是它多重身份定位下的选择；因为历史和地理因素，匈牙利族15.6万人长期聚居在乌克兰的外喀尔巴阡州。这里是乌国内经济较落后的地区，当地的匈牙利族群在经济、文化上自然就更亲近匈牙利。2010年，欧尔班领导的右翼政党——青民盟在赢得选举后，推动匈牙利议会修改国籍法，给予国外的匈牙利族人匈牙利国籍。2014年乌克兰东部危机后，乌克兰的教育改革使得双方在跨境少数民族地位方面的矛盾进一步激化，2018年9月乌克兰与匈牙利这一矛盾的公开化，最终导致10月乌匈两国互相驱逐对方的领事官员。匈牙利也公开反对乌克兰加入北约。俄乌冲突爆发以来，匈牙利对乌克兰采取匈牙利历史上最大的人道主义行动，政府发言人亚历山德拉·森特基拉伊在新闻发布会上说，截至3月8日上午，已有 178,894 人从与乌克兰的五个过境点之一进入匈牙利。除了向六个慈善机构提供的 30 亿福林的支持外，匈牙利政府还提供 13.5 亿福林以支持匈牙利裔聚居的外喀尔巴阡地区的社区和国内流离失所者。作为自然资源禀赋匮乏的小国，匈牙利在核能合作与天然气方面对俄罗斯持续依赖。2021年9月，匈牙利与俄罗斯就新的十五年天然气供应合同达成政治协议，这有助于稳定匈牙利的能源价格。匈牙利政府目前无法用其他能源替代来自俄罗斯的廉价能源。但匈牙利也对谈判美国向匈牙利运送天然气以实现供应来源多样化方面持开放态度并积极加入三海倡议并注资三海基金，以改善能源通道。目前，匈牙利反对制裁俄罗斯能源出口。欧尔班政府表示，能源制裁是让匈牙利民众为战争买单。在过去十年中，受国家监管的低能源价格一直是维克多·欧尔班及其政党竞选纲领中的重要承诺。2021年底全球能源价格飞涨，匈牙利能源价格稳定，这也是欧尔班政府在 2022 年竞选纲领中的重要承诺。匈牙利外交部在3月9日表示，没有俄罗斯的天然气，就没有供暖，工业将面临严重困难。许多匈牙利人支持欧尔班的天然气供应优先事项，71% 民众认为政府目标是通过该地区的和平确保从俄罗斯进口的天然气供应。作为维谢格拉德成员，匈牙利与其他三国以身示范，积极推动乌克兰融入欧洲大家庭，在2004年以来，匈牙利对乌克兰的关切纳入到欧盟邻国政策和V4框架内对东部伙伴关系的推动中。在2014年以来匈牙利对乌克兰问题的表态多是在V4框架下发声。此次俄乌冲突中，维谢格拉德集团也积极参与斡旋，四国领导人3月8号和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举行会谈。匈牙利总理欧尔班在伦敦明确表示，匈牙利与其他三个V4国家立场分歧，不会向乌克兰派遣军队或武器，也不会允许经过匈牙利领土运输武器，他甚至谴责波兰在推动乌克兰加入北约的激进态度导致了今天的局面。匈牙利支持欧盟立场，谴责了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入侵，遵循了欧盟于 2 月 28 日采取的措施，允许向乌克兰提供援助。匈牙利支持欧盟加强自主防务的立场，并且期待法国担任欧盟轮值国主席期间能在欧盟主权等议题上有所推进。匈牙利执政党认同的欧盟概念是成员国之间的深度合作，可以依靠其资源并塑造自己的未来。匈牙利人支持一个强大的欧盟，匈牙利人并没有背离欧洲解决方案和欧盟本身。基于欧洲晴雨表2021年2月民调，匈牙利比欧盟平均水平更支持欧盟，只是他们支持的欧盟与西欧公民有所不同。虽然欧洲议会内的匈牙利执政党青民盟成员也对欧盟停止与俄罗斯国家原子能公司和俄罗斯进行核合作的决定投了赞成票，但匈牙利政府发言人表示作为欧洲议会议员，投赞成票是为了维持欧洲统一立场。2021年4月，匈牙利与俄罗斯就俄罗斯为主导的保克什(Paks)核电站扩建工程达成新的融资协议。俄罗斯已同意匈牙利推迟5年的付款期限。匈牙利政府同时宣称，如果保克什核电站核扩建项目停止，匈牙利公用事业费用将增加四倍，因此不会停止保克什核电站的扩建项目。 匈牙利作为北约成员，积极支持2月25号北约出台的防御计划，目前匈牙利允许北约部队部署到匈牙利西部，并允许通过该地区向其他北约成员国运送武器。仍然禁止在乌克兰和匈牙利边境之间直接运输军事人员和武器。欧尔班则指出西方的干预可能导致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爆发，甚至核战争。欧尔班在脸书上的视频信息中说：“很明显，通过谈判结束这场战争符合我们所有人的利益。”并强调将在未来几周内尽一切努力恢复和平。美国希望作为北约成员的欧洲国家倒向美国，匈牙利希望在东西方之间取得的平衡位置，而不要作为选边站后的牺牲品。作为欧洲小国家，对新冷战时代的恐惧是真实的。2021年3月，匈牙利外交部长在布鲁塞尔为期两天的北约外长会议期间对媒体表示，匈牙利不希望看到新的冷战或东西方之间的敌对行动。同时，他还明确表示，匈牙利不相信俄罗斯会对匈牙利构成安全威胁。截止2022年1月份的民调显示，欧尔班政府在经济复苏和疫情应对迅速有效。民调数据有利于执政党。受俄乌冲突的影响，加之匈牙利靠近冲突地区，以及该国对俄罗斯能源的高度依赖，近日匈牙利货币福林价值大幅下跌。2月份匈牙利通胀率创15年以来的新高。专家预计匈牙利的通胀率会超过10%。由于反对党联盟内部矛盾，迟迟拿不出有效的经济应对法案。直到3月10号，反对派联盟提出了他们的选举计划，包括承诺新的外交政策、医疗和教育部门的加薪、建立反腐败机构以及5年内加入欧元区。但是考虑到国内外经济形势持续动荡，民众更看重政党的执政能力而不是不能落实的竞选承诺。反对派联盟也积极利用俄乌冲突造势，其总理候选人彼得·马尔基-扎伊在布达佩斯的一次示威活动中表示，匈牙利人将不得不在4月3日前往投票站时在东方和西方以及战争与和平之间做出选择。如果欧尔班赢得 4月3 日的大选，那么每一项政府创新都将被打上“俄罗斯制造”的标签。反对派的总统候选人彼得·罗纳在议会讲话中表示，匈牙利人希望属于西方、欧盟和北约，“而不是普京的俄罗斯”。匈牙利反对党还攻击执政党在俄乌冲突上态度消极，并且煽动匈牙利民众对本国历史进行回忆，他们目前对乌克兰的态度如同西方列强在 1956 年抛弃匈牙利。鉴于匈牙利主流媒体中不乏俄罗斯的战争叙事。欧尔班也一再提醒公众：“战争结束后欧盟还是要和俄罗斯打交道”。相关民调显示，匈牙利公众认为谁应对俄乌冲突负责的看法上分歧很大。反对派联盟借俄乌冲突开展政治动员，到底能对选举情势起多大影响，还有待进一步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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